记得2019年看过财经杂志的一篇文章,题目是《拾荒江湖兴衰史》,里面描述了北京市拾荒群体30多年的起落沉浮。
众多拾荒者的前半生,是底层追逐更好生活的写照,也是城市垃圾对策变迁的生动切面。
这些年城市的飞速发展对于城市环境的要求越来越高,特别是这些年为了解决北京“大城市病”,持续疏解北京非首都核心功能,逐步规范垃圾分类全链条管理,拾荒者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,逐步被正规军替代。
但是,拾荒在中国貌似已不单单是垃圾处理的问题,已然成为一些群体的生活常态,很多人通过拾荒打法了时间,找到了一些社会价值,有圈内朋友聊天时说到,“拾荒跟钓鱼一样,会上瘾”。
拾荒者的沉浮起落,是北京垃圾对策变迁的一个切面。
王维平说,北京的生活垃圾对策是个四部曲,先后经历了“眼不见为净”时期、标准化垃圾填埋场时期、焚烧时期、减量化和资源化时期四个阶段。拾荒者的身影贯穿始终。
第一阶段,北京把生活垃圾运往郊区,“随便找个地方堆起来,简而言之就是眼不见为净”。随着北京申办亚运会、奥运会,城市摊大饼似的发展到了四环。这时候,北京开始建设垃圾填埋场、垃圾收集运输体系。之后,生活垃圾被运到垃圾填埋场,“找个坑就填”。彼时,拾荒者的大本营,大多驻扎在垃圾堆放场周围。
三九天,饭碗一捧,一层大绿豆蝇就在上面趴着、围着,王维平把它们扇开,马上又聚拢回来。
第二阶段,是标准化垃圾填埋场时代。“标准化”是指把填埋场的危害降到最低,具体做法是:填埋场下铺设七层防渗措施,防止地下水污染;分区填埋,倾倒的垃圾当天压实、盖土;把填埋场产生的甲烷倒排出来,用于集中发电;对填埋场的污水进行处理。
国际上,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采用标准化垃圾填埋场。1994年中国首座标准化垃圾填埋场,也就是位于北京市昌平区的阿苏卫垃圾填埋场建成投产。
新对策没有彻底解决矛盾。首先,防渗膜的有效期为12年,过期后,还是会污染地下水;第二,填埋场产生的甲烷仅有一半能被有效收集;第三,填埋场占用大量土地,一旦填满垃圾,很难重新被利用。王维平说,这种土地上,盖房子地基不牢,绿化也不行,堆体里不断发热,树种了就烧根。
第三阶段,以焚烧为主的多样化末端处理方式。也是我们现在接触的末端处理模式。
王维平告诉《财经》记者,北京拾荒者人数在2014年、2015年到达最高峰,有17万人,现在还剩不到10万人。近年来拾荒群体萎缩,有北京疏解人口的原因,有废品交易集散地大量取缔的原因,也有生活成本提高的因素。
“拾荒者迟早要消失,这恰恰也是社会进步的标志。”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刘建国说,拾荒者是社会发展不平衡、不充分的一个体现。在城乡差距很大、社会的保障不是很充分、管理不到位的情况下,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群体,“就像网上说的,不是因为生活所迫,谁愿意把自己练得一身是本事?”
刘建国承认,拾荒者使城市垃圾减量,并且是以成本比较低的一种方式。但在他看来,其实成本是外部化了,“很多东西要全社会来担,包括对他们本身的健康医疗,污染环境的治理。”
刘建国称,很多回收、处置废品的作坊手续不全,缺少安全、消防、环保设备。过去管理的触角没有延伸到这些地方,助长了这个行业的生长。另一方面,拾荒者本身也在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。因此,这样一种让垃圾减量的方式是不值得鼓励的,而应该找到一种更加文明、更加现代的方式。
拾荒者终会退场,但他们提供的功能仍然是被需要的。
刘建国认为,政府要把拾荒者纳入规范的管理当中,不能像过去一样,游离于监管之外。只有跟现代化的企业一样发展,才是有生命力的。比如有的地方,有环卫部门、企业吸纳了这些队伍,使游击队变成了正规军,促进了环卫系统与再生资源回收系统“两网协同”、“两网融合”。
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教授、环境政策与环境规划研究所所长宋国君认为,城市里的拾荒者没有单位,也没有劳动保险,他们本身是需要让社会解决的问题,而不是让拾荒者一直存在。
宋国君认为,垃圾分类应当作为一个职业,成为受劳动法保护的工作岗位,使得从事垃圾分类工作的人能获得健康、安全方面的保护。
生活垃圾分类就是一个契机。宋国君说,在生活垃圾分类的趋势下,会有大部分社会化的公司进入垃圾细分领域,比如一个社区里,厨余、其他垃圾分别单独拉走,可回收物还需要二次分拣,把不同的材质分开来。以台湾为例,从不分类到分类,在垃圾细分、回收利用领域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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